第120章 断蛇与长铗
这一日的夜风，甚为喧嚣。
信陵祠外，八名套着斗笠的人影，齐刷刷站成两排。他们视线直直盯着远方街道的漆黑，身躯站立端正。
天空看不见月色，乌云聚集下，很快下起了春日的雨丝，凉意十足。
当遥远小巷中传来打更人哐哐的敲锣声，一名男子牵着小女孩的手从黑暗中走出，步伐不快不慢，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斗笠人群面前。
在这些人眼中，细针雨丝落到一大一小来者的头顶时，会被极强的内力直接蒸发，两人身上保持干燥。
八道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小女孩身上...
在姬言的视角中，她是被堂主大人夹在胳膊下施展轻功带到的信陵祠附近，但他们接下来没有马上出现在主道上，而是等敲锣声响了后，才从拐角处拐出。
她能明显感受到身旁陆堂主的内劲经过手掌连接传入自己体内，再在头顶形成一层薄薄的‘挡雨层’。
“堂主哥哥的内气程度，已经超越了母亲...”
心中不断记录着自己日常观察到的信息，姬言视线又盯向那威严肃正的信陵祠：
“这就是我父亲的纪念物么？那些斗笠人就是父亲昔日手下了？”
努力让脚下步伐跟上堂主哥哥，同时又将表情控制为严肃以待。面对那些视线注目，她下意识抬起了脸。
“陆堂主”，右边首位斗笠人上前一步，向陆纬抱拳后，正想要牵过姬言，可小言儿长长睫毛一颤，面露惊慌，竟后退一步直接躲到了堂主大人身后。
小手还死死抓住了陆纬衣角。
姬言平时可没有这么胆小，陆纬不动声色，并未表露出什么，只开口对稍显尴尬的张耳道：
“今日夜黑，小孩子有些不喜欢环境，让她自己去吧。”
“也好。”张耳顺势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掌，退回了队伍里。
这下姬言才上前几步，又脚步一停，回头望了望堂主哥哥。
没有内气遮雨后，雨丝落倒了她的身上，打湿陆霓早先精心花费好久为女儿编织的发型。
陆纬对她微微点头后，姬言这才继续踏入了信陵祠、在提前铺好的垫子上使劲一跪，行叩首之礼。
其余八名斗笠人此时鱼贯而入，在小言儿两边分别跪下...
...
回阁楼的路上，继续被夹在胳膊下的姬言斟酌着用词，忽然说道：
“堂主哥哥，我不喜欢那些人！”
“为什么呢？他们都是愿意为了你父亲而死的壮士。”陆纬在屋檐上轻轻跳跃，返回速度很快。
“可他们看向我的视线中只有回忆，并没有关心！”小言儿想着自己今夜肯定没让陆纬失望，借机语气调皮了些，试探着他的底线：
“他们所在意的只是我的身份而已，哪怕愿意去死也只是为了那位信陵君！”
“而且最后那些人还想要将我带走，又根本不考虑询问我的想法！”
回想着祭拜后斗笠人的放肆要求，姬言眼光一低，清澈眼底流露出不属于孩童的成熟：
八名斗笠人的身手都不弱，但与拥有数万弟子的共工堂相比不值一提。
堂主哥哥的意思肯定是要收编信陵君的那些门客，自己若是能在这个过程里帮到他，就能将自身价值体现出来...
将来长大后，再以这些人作为亲信，我肯定能取代山副阁主，成为堂主哥哥最信任的人！
到那时母亲就不需要外出冒险了...
“是吗？”陆纬眼神下瞟盯着小言儿后脑勺，笑了笑：“我也是只在乎小言儿的身份又怎么办呢？”
姬言幻想的头脑瞬间一空白，陆纬的突然诚实令她心中一慌，急忙侧着脑袋，稍有结巴：“没有啊，堂主哥哥对阿言最好了！”
说完，小言儿控制着自己甜甜一笑。
这个反应速度还不错，但只能属于应急。堂主大人不是要故意欺负小孩的人，小姑娘很懂事，他没有再过多逼问，脚下再度加快了一截。
回到住宿阁楼，将姬言丢给陆霓后，陆纬算计着时间，一言不发又离开了。
他要去城里‘剑馆’，子武在那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两日堂主大人一直都在算计着信陵君那边之事，偶尔与雪女玩乐。
今夜让那些可信的门客见到姬言后，晾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去与张耳谈谈、劝说他们加入共工堂。
信陵君门客们祭拜后提出的带走姬言提议当然也在陆纬预测里，但对方也只能提提而已，原因嘛：
一来，陆霓今夜没去，这对母女俩是互相为人质的，能把握住一个就能两个一起把握。
二来，堂主大人不敢称自己有多厉害，可那区区八个人就想从自己手里硬抢人却也是不现实的妄想。
三来，这第三属于后加的：小言儿不过稚童时期就能审时度势，主动配合自己，这非常好。
对陆纬而言，他最容易控制的就是懂得分析利弊的‘聪明人’。
仔细想想，姬言在原世界线里，名字还叫田言的她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就敢加入罗网、瞒着母亲和田猛私自调查母亲过往之事的秘密，还能查验出一些东西，确实妖孽。
自己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在自己麾下做事还是要比罗网要轻松不少的。
今夜出发前将信陵君之事告诉小言儿时，她根本没有太大吃惊，祭拜信陵祠过程里表现的也很平静，想来是她在来大梁这段时间里，已经获知了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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