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巨响，舱门从外面被水匪一记直踹震开了，露出里头的景象。
众人——尤其是男人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因着先前众水匪的肆意劫掠以及之后姚氏女的激烈反抗，舱内器物似被飓风卷过一般乱糟糟零散至各处：大小箱箧横七竖八地堆放在角落，箱口大刺刺敞开着露出里头各样的衣物、服饰、器皿、雅玩；三五卷简牍散落案边，用来串联各竹木片的麻绳被粗暴地扯断了；陈设于墙角的灯架倾倒下来，蜡油缓缓淌落到木制地板上，凝固成一滩棕黄色蜡块。
在离舱门最远的席榻上坐着两人。姚氏女半边身子背朝众人，衣衫半敞，险险挂在肩上，身前的两团玉兔若隐若现。在她身侧，白面娘子脸色发黑，似笼着一层灰雾，眼睛大睁着，凝视前方，眼角盈盈闪着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双手僵硬地垂下，虚虚包住裆部，指缝间一股股血水不断蜿蜒而出，洇红了半片篾席，临近的墙壁上也有点点猩红的血迹残留，让人触目惊心。
丑夫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不住地摇晃白面娘子，却不想他两眼一翻，露出大片眼白来，而后直接瘫软在地。丑夫扒开他的手往他下身一摸，
丑夫转过头，往姚氏女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高声啐骂道：“贱妇，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姚氏女神情涣散，被这一掌激得身体一个哆嗦，终于回过神来。她趴在地上，紧贴席面，双手胡乱往前攀爬，嘴里神经质地小声喃喃：“鬼......魔......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丑夫拽着她头发将她从席上提起来一个猛摔，又扯着她的头往白面娘子身下按去，厉声喝道：“说！”
姚氏女痛呼：“我不知道......啊！”却是丑夫再次拉起时没空好力道被姚氏女挣扎开来，直挺挺往身侧倒去，脑袋磕到地上，一声闷响后陷入昏厥。
水匪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往何处下手。丑夫沉下脸，朝他们摆摆手，叫船夫前来清理，并派人去通知墨蛟。
“至于这些人，”丑夫斜觑一眼琅嬛等人，耷拉着脑袋思忖片刻后缓缓伸出手指了指青黛，“除了她，其他的都分散关押到小船上。给我看住了！”
“诺！”
“慢着！”青黛抬起手上前一步，“先前你说要收我为徒，也不是不行，但你要证明在医术毒术上比我有更高的造诣，让我心服口服。而且——”
丑夫眯起眼睛，捋了捋胡子，脸上堆出自以为和蔼的笑来：“女郎但说无妨。”
“而且我与同修们待惯了，若是现在突然和他们分散我会很不适应。不知老丈能否通融一二。”青黛低下头露出光洁的颈项，态度谦卑诚恳，挑不出一丝错处。
丑夫见状，以为青黛想通了，自是连连颔首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女郎大善——来人，快、快、快！带贵客们到舱内好好休整一番，今夜怕是给累坏了。”
琅嬛弟子们大都初次经历此事，紧绷了一个晚上，被引到舱内后顿时松懈下来，一阵稀里哗啦地倒作一团挨席便睡了。
整个虞公船用㫬国澧地生长百年的杉木建造，材质虽是牢固，亦受不住日积月累的水气侵蚀，晚间气温一凉，墙板湿滑得像是打了一层蜡油。又因为不透风，整个船舱潮热而咸湿，压得里头的船客满身都是汗，睡不安稳。
青黛靠在离舱门不远处的墙角合衣守了好个时辰，终抵不住困意，昏昏胀胀闭上眼睛。半睡半醒间，看到向安坐在她右侧，曲起一只腿，正嘬嘴用气音哼着小曲儿，神情安适淡然，手内叠扇对着她轻轻晃动，送来丝丝凉风。见她醒了，向安裂嘴无声笑了笑，随后合上叠扇虚虚往她眼睑上一点，示意好好睡觉。
次日，门外响起三声短促的敲门声。
青黛推开门，一张清秀的圆脸跃入眼帘。
“头儿命我来叫诸位到外面透透气，老待在舱里是会闷坏的。”小蟒叉开守在门前的水匪，朝她眨眨眼，又嬉皮笑脸地朝琅嬛诸弟子行了个生疏的穆地的鞠礼，看样子是异国人，“跟我来吧。”
“我就不信匪盗还有个什么待客之道。究竟打得什么算盘？”路上，廉勃朝陆元白碎碎念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怎么，你还怕他们不成？”陆元白斜觑过去。
“笑、笑话！也不看看我是谁？想当年小爷我可是单枪匹马独闯琅嬛山，与猼訑大战了个三百回合。那等巨兽我尚且不惧，还怕这些小喽啰不成？”廉勃硬着头皮为自己辩驳。
蔺显祖冷不丁凑上一嘴：“是吗？廉勃这么说，我倒是记起来，有天晚上银姐召集整个东苑的学生到明学堂北门开大会，重点批评某学生为逃避课业，竟私自离开学苑。夫子们兴师动众搜遍整座山林，花了三天三夜方在山阳、离猼訑巢穴不到百里的地方找到他。听闻找到时，那学生衣不蔽体，正灰头土脸地四处逃窜，身后紧追着一只刚生完崽的猼訑，好不狼狈呢。”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陆元白恍然，拐胳膊朝廉勃碰了碰，“廉二，是你吧？”
“咄，你懂个什么。怎么能说是逃窜呢？这叫以退为进！田夫子不就是这么教的？”廉勃躁得面红耳赤，不禁扯嗓大声嚷嚷，立刻被金棠华一记冷眼闭了嘴。
“叫再大点声，最好让整船的人都听听你的丰功伟绩。”金棠华朝讽道。
一旁年轻的水匪听得弯了眼，发出嗤嗤轻笑，见琅嬛等人瞧过来，忙整了整神情，温和道：“诸位多心了，我们并无恶意。便是有人真想害你们，我和阿兄也定会阻止的。”
“多谢。敢问郎君为何屡屡相助于我们？”青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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