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这是在想什么呐？”张华走到康如山身边的石头坐下问道。
老头瞄了张华一眼，深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烟气，说道：“没什么，年纪大了，喜欢想想年轻时候的事情，你小子找我干啥？”
“我妹分数线不够上津一中。”张华说道。
“差多少？”
“暂时还不知道，考了五百八十八，差得应该也不多。”
“那你直接花点钱就是了，你又不是出不起那笔钱。”
“我知道你在县里关系很硬，你亲自去帮我跑一趟。”
“不去！”
“我知道你一直羡慕北方人长得高，那你知道北方人为什么比咱们长得高吗？”
“生活习惯不同而已，吃麦子营养好一点，加上他们冬天不干活儿，睡得多自然就比咱们长得高一点了。”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最重要的还是他们那边地平，干活儿可以用车，不像咱们这边不管是挑粪出去，还是收获回来，那怕弄点柴火回来都得从肩膀上过，常年这么压着，自然就压矮了，吃再好也没有用，现在日子也不差了，可咱们这代人也没有北方人高。”
相比之下老头的说法其实要靠谱一点，影响身高的因素很多，除去先天遗传，其中营养和睡眠才是关键。
不过张华这不是有求老头吗，自然得把压力说得严重一些。
“那怕是没办法了，那家娃娃不帮忙干点农活儿的！”
“办法也是有的，比如你把咱们全村家家户户都修通出一条四尺道，然后我过年回来弄点石子、水泥硬化一下，以后那怕干农活也能用板车。”
未来十年都是单车、摩托车、三轮车的天下，四尺道已经足够用了，载重不大的情况下，路面打薄一点也没关系，这样也花不了多少钱，至于以后小车多了，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老头沉默了，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直到土烟燃尽，老头吐了一口吐沫，敲了敲竹烟杆，起身说道：“明天让小琴带上户口本跟我去一趟县城，你过年要是不回来把四尺道给我铺上水泥，你小子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老头说完转身就走。
张华和老头说话的时候，旁边抬圈底石的人也在抽烟休息。
猪圈因为下面要挖粪坑，所以上面得铺圈底石，这种石头一般厚度在十公分以上，宽度四十公分左右，长度则超过两米，所以重量也在八百斤以上，独轮车根本就推不动。
只能用传统的方式找四个人抬，这碗饭一般人可吃不了，真所谓宁愿一个人挑一百斤，也不愿意两个人抬一百五十斤，如果不合拍，不会抬东西的，能挑三百斤也抬不动两百斤，反而很容易受伤。
看见康如山起身走了，旁边抬石头的人也丢下烟头站了起来，领头的对张华喊道：“华子，过来帮忙抬一角，让我多歇一会儿。”
“好呐，表叔！”张华起身拍了拍屁股，走过去笑道：“抬一次没问题，可我吼不来调子啊！”
“没事儿，我跟着跑一段就是了。”领头的笑道。
抬东西都有一个领头的吼号子，不懂的人以为就是瞎吼提气而已，其实号子最重要的是起到指挥的作用，不管是起肩、步伐的一致性、放下这些时候都需要靠号子来指挥。
那么重的东西，稍微碰着、压着、崴着一下可都不是开玩笑的，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头人，能无限降低发生事故的几率。
这时代一般一个生产队能找出几十个抬石头的人，可是能喊号子的领头人其实就那么三两个，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所以人家喊道了，张华也很给面子的立马答应下来。
张华虽然是个混子，可力气还是有的，毕竟这时代农村的混混其实不好当，想要混吃混喝也得有点真事儿才行，其中手大拳头粗力气足是标配。
张华弯腰把抬杠放在肩膀上，就听见领头人喊道：“呀耶咦吧哦，哦嚯噢～！”
“喔噢～！”
号子声中四人把大石头抬了起来，张华的号子声是从牙缝立马憋出来的，石头实在太重了，起肩的时候又是最吃力的，直起腰后，张华才感觉轻松了一点点。
抬上之后就是配合着号子小步快跑。
“北方的婆娘她一米八哦～！”
“哦嚯嚯～！”
“山城的汉子他一米五哦～！”
“哦嚯嚯～！”
“两个人站一起哦～！”
“站一起噢～！”
“像娘和娃哦～！”
“哦嚯嚯～！”
“差距大了成不了事儿哦～！”
“哦嚯嚯～！”
几百米的距离喊不了几句号子，毕竟是一路小步快跑，石头放下来后，张华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啥，等下我去请大表叔来喝顿酒吧！”
领头人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张华肩膀，笑道：“用不着，老头也不会跟你计较，可是华子啊，做什么事儿之前最好先打听清楚，别什么法子觉得好用就直接用了。
你是个有出息的，以后咱们这一大团地方的人多半都得指着你的号子找吃食，喊号子其实不难，怎么让大家信得过你的号子却没那么容易。
捡到一百块钱高兴不了几天，丢掉十块钱可是能难受好久好久的，心小的人更是一辈子都能记得，这人心啊，可慰不可伤。”
张华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那就好，你忙自己的吧！”领头人再次拍了拍张华肩膀，笑着走了。
张华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和父母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带着康有名和张琴、康如山一起出发。
四人在县城火车站分别，张华想了想对张琴说道：“好好读书，争取考上清华北大，到时候我给你在北平直接买个房子给你读书，再给你买辆小汽车。”
“这么好？”张琴挑了挑眉，满脸的不信。
“说远了，那就说点眼前的吧，你要期末考试都考第一名，我过年回来就在县里给你买个房子住，每个月生活费给一千块，直接就让你财务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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