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卿御晗升长呼出一口气，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继续道：“看见他的模样我便想起了我和我的爱人，我那时候承诺他，打完这一仗准许他休假回家看看心心念念的女孩。”
“他高兴地像个孩子，甚至手舞足蹈起来，整个军部都因他的爱情变得欢动起来。”
“所以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那天我便问他，小子，你家里那个宝贝姑娘怎么称呼啊？”
“他笑着答道：‘启禀军长，素雅，騑山素雅！怎么样，好听吧？’”
騑山素雅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道：“那个参谋，是宁伯珂吧？”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她十六年来持续不懈地想要知道真相，却也最不愿意接受真相。
“当年在天权殿为什么不告诉我？”騑山素雅抹去眼泪，质问道。
卿御晗升默然，片刻后他轻缓道：“我是一军之长，发生这样的事我无颜面对你们……”
“那现在就能面对了？”騑山素雅其实早就没了怨恨与不忿，这些年通过调查，种种蛛丝马迹显示面前这位军长也是当年事件的受害者，可十六年无处宣泄的情绪就如同潮水般席卷着她的心神，让她的语气不由分说地严苛尖锐了许多。
“这些年我也在暗中调查真相，现在亦到了关键时刻。”卿御晗升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也只有对军属的愧疚能让他抛却一生的高傲低头道歉。
騑山素雅是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她很快抚平了内心剧烈的情绪波动，沉声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卿御晗升这才抬起头，他湛蓝色的眸子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透过他的眼睛，騑山素雅看见了与自己眼中一样的东西，那是深掩的悲伤，只有把同样的过往刻在骨子里的人才能细腻的发现。
“你们捉回来的人中有个叫穆康的，去找到他的家属，并保护起来。”卿御晗升轻声道。
或许是情绪波动的原因，騑山素雅没有细想为什么卿御晗升知道他们带回来的有哪些人。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这个受伤的小家伙，还有穆康本人，都交由我照看，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穆康开口。”
羽越帝国。
千水行省，寒尽城北部，无名山脉。
茫茫大山中绿意盎然，层层巨树遮掩的山脉深处隐藏着偌大的洞穴，洞穴里空旷明亮，卿御晗升正审问从韩氏重工中带出来的高管。
“你曾是韩氏重工军工产业部的项目经理人，十六年前帝国军部从韩氏重工采购的一批老式机械测位仪就是从你审批的吧？可有印象？那台设备卖给谁了？合同上接收人签的谁的名字？”
被审问人的中年男人一个劲摇头。
卿御晗升不假辞色道：“可能你还不太清楚自身现在的处境。”
卿御晗升拿出两张照片放在他眼前。
一张是男人身着正装出席升职仪式的照片，照片下清晰地写着“祝贺穆康升任军工部经理。”
另一张，中年女人抱着小孩在沙滩散步，一对年轻夫妇含着笑意遥遥望着，照片有些模糊，可穆康知道那是谁。
穆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嘶吼道：“别动我的家人，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别动他们？为什么不动？”卿御晗升卡住穆康的脖子，他平静地追问，可话语中有着难掩的愤怒，这般平静中流露出的苦痛更胜过睚眦欲裂：“你知不知道，我那刚生产完的妻子就是因为从你这里流出去的机械测位仪而死，还有那埋葬在异域的五万将士未寒的尸骨，直到现在你还要矢口否认，你还要我不动你的家人？凭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分蓄意隐瞒都会减少我杀他们的负罪感。”
“对不起……当初做走私时我真的没想到一个老式机械测位仪会引发这么大的事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我不能说，我不敢说，”穆康垂下头，深咽口气，泣不成声：“若我说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和我的家人。”
“若你不说，你的家人立马就会死！”卿御晗升冷声喝道。
无数的冰晶凭空浮现，尖刀般的冰锥轻轻抵住穆康的咽喉，“你的妻儿会跟你一个死法，我会将你们带去五万将士的埋骨地，然后一刀一刀地划开你妻儿的动脉，用你一家人的血祭奠他们的亡魂。”
穆康低下头颅。
“我不忍心杀你和你的家人，但我绝不允许我的战士含冤枉死，你是最后的线索，若你不肯说，那五万人就白死了，你明白吗？整整五万人！一个合成军的所有战士！都白死了！”卿御晗升低声咆哮，“五万人！比起你的家人如何？！孰轻孰重？！”
“可那五万人已经死了！而我的家人还活着！我心中从来没有那么深重的家国大义！”穆康怒视卿御晗升，“我只要我的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与我无关！若是我家人的安全得不到保证，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决计不会说出一个字！”
卿御晗升重归平静。
“我算是知道为何那么多知情人被灭口，唯独你能活到最后了，当初事件败露之后，你恐怕还留有后手威胁过想要灭口的人吧？因为这样你才能活到现在而没有被铲除清理，”卿御晗升盯着穆康看了几十秒，抬手按住耳麦，对着通讯的另一头说道：“懿江，把穆康的家人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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