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乖孩子啊，头一天当值就加班了。”
姑姑轻拂猫头。
“晚回来了半个时辰，吃晚饭了吗？”
我强忍住笑，“吃过了。”
姐姐淹没在她的贺礼堆里不住窃笑，“哈哈哈，您真当她加班呐？是谈恋爱谈的忘了时间吧~”
姑姑朝她一咂嘴：“少打趣你妹妹。我们有分寸着呢，是吧乔乔？”
说到这儿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附和着，连忙给姑姑捏肩并转移话题，“封妃仪典的规程是什么样呀？”
姑姑道：“唉哟，这细说得一个时辰呐，这贵妃的符节、宝册宝印，先从宗正寺转到礼部，再呈送内廷来。天不亮卯时起，册封官就带着仪仗来接你姐姐出门了，一直忙活到午时。转过天呢，要亲往太后宫中，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然后再分别到皇帝、皇后前行礼。”
姐姐吭哧着笑：“您甭说了，我都要懵圈了。倒也不必记那么多，身旁一路有引礼官呢。”
正听她们说话，突然瞧见针线筐里搁着条基本要完工的开裆裤。
石榴红的软绸最是亲肤，还绣着百年好合的花样。
咦，这应该是给姐姐做的呀……
我一弯腰拿了过来，“姑姑，怎么给姐姐做了条开裆裤呀？不是早就不时兴用这个当亵裤了吗？”
姑姑的脸竟然唰的一下红了，使劲儿拍我的手夺回裤子快速叠好，又指着被窝，“睡觉去！”
再看姐姐，她也不好意思起来。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这难道是新婚之夜穿的？为的是减轻新娘子的害羞？
嘿嘿嘿。
姐姐铺着被子幽幽道：“姑姑，您快管管她吧，还嘿嘿坏笑呢，看来是都懂了。您说，都是谁教她的呀？”
姑姑黑着脸：“管！等把你的大事办完了，以后有的是功夫管她。”
我吐着舌头，略略略。
我不服气的钻进被窝。
后来我才知道，俩人还偷偷商量过，以后有时机尽快把我调出长歌殿，害怕我跟李枕共处一室，干出出格的事儿来。
但其实，根据我的了解，李枕是个精神洁癖。
恰巧的是，猫也是个精神洁癖。
视角不同，所见也不同，有人观之为乐，就有人观之为苦。
后者如同不小心散落进绿豆缸里的两粒红豆。数目寥寥，却刚好遇见了。
相处的时光可以慢慢验证我的预判。
转日午后，愈发明灿的阳光斜入书房，我与李枕静坐书桌两端。他在草拟奏章，我在帮他抄录文案。未言一字，却融洽无间。
不去理会时间，时间就会慢下脚步，时间长河的宽度便会向人慢慢展开。是而体会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以及手上的一笔一划，鼻尖的一翕一叹。
他写罢了两折，呼吸猛地一促再长长吐出，顺畅了。
扬眉笑说：“怪物小麻花，你猜猜南羌世子最后是怎样同意商道入股的？”
我停笔抬眸：“哼哼，又从怪味变成怪物了。”
“怪物更可爱一点嘛~”
“嗯~~，我猜猜哈，你肯定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这个条件不一般吧？”
他扭了扭眉毛：“恰恰相反，非常简单的条件。”
“是什么？”我疑惑了。
“条件之一是减免部分关税。条件之二呢，昙园那个白姓宫女不是生了个女儿么，只需把她们母女送到南羌去。”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一刹间，我脑仁飞转，电光火石。
那孩子可是玉公主啊，此中定然有李学士的操作，但能说动世子出让商道，恐怕是……
恐怕是想以玉公主为质，以图将来借她要挟朝廷！
李枕见我脸色有变，忙问怎么了。
我滞住了，一下子竟不知这事儿当说不当说，又该怎样说起。
“那殿下打算何时送她们母女去南羌？”
“十日后，随世子的车架一并南归。”
“可通知薛园主和白姐姐了？”
“尚未。”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
李枕一耸肩：“你的白姐姐到底只是昙园的一个宫女，为了国事出使外邦还用提前通知？况且违反宫规私下产子，送出去不是刚好避祸吗？”
“……”
我长吐一口气，捧住小脸发起了呆。
是啊，就算是王昭君，该她出塞也跑不脱，何况一个宫女呢。
李枕眨了眨眼，凑近了我，“小猫咪，看你的样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没告诉我呀？”
我盯着他的眸子，坏坏唱道，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他鼓起两腮捏我的鼻子，幸亏这时候阿盾来救场了。
他哒哒跑进来，脸上还憋着笑：
“殿下，殿下，外头出了件好玩的事儿。”
“昨儿您跟乔姑娘回来的太早了，把最精彩的部分错过了。”
我和李枕腾地坐直了，快说说！
“奴才也是听人说的。昨儿就在侍卫赶到后啊，眼见那喷泉漫出的泡沫有一人多高！有几个爱浑闹的蹚了进去，像是入了泡沫幻境一般，竟瞅见好些个圆形小光圈在里头窜来窜去，跟夜明珠似的。但触到身上啊，还啪啪破了，还是泡沫！但就是不一样的泡沫！”
“好玩的事情就是这么来的。”
“到了方才，羽林卫那边传出消息。”
“说是昨儿被小光圈沾身的几个全都失忆了！”
哈？
我和李枕面面相觑。
“失忆了？！”
阿盾笃笃点头。
“对，真的失忆了。但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没了，只是把昨个一天给忘了，忘的是囫囫囵囵，一点都想不起来！”
滋溜~
我和李枕倒吸一口凉皮！
这也太有意思了吧。
“要不然，再去喷泉看看？”
我俩不约而同的把话说出，各自揣着笑，当即飞蹄而往。
这回听见风声，赶来看热闹的人可不少。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因为一场恶作剧而暂时停歇的九眼喷泉旁，我在残留的药剂香味之外，筛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熟悉又稍微刺鼻的味道。
伸出手指，在喷泉池底的石头上蹭了蹭，是一种淡淡的滑腻。
再用指甲刮上一圈，指甲盖里头就出现了一层白如油泥的东西。
是蜡烛。
居然是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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