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是一家私厨，江南菜系，口味偏甜。
环境十分雅致，座位之间都有面屏风，隔出了个私密的半包围样式，将其他陌生客人的视线隔绝开来。
服务员端了两三个冷菜上来，唐糖糖依然没有开口，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神色很复杂，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苏允眉心跳了跳，察觉到这件事情恐怕真的让唐糖糖陷入了自卑的情绪中。
这种时候是最不能催促、逼迫她的，于是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热菜上来了之后，服务员有点疑惑地看向这桌的客人，这两人怎么一声不吭地坐在这儿都多久了，搞得像仇人一样。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寻思着不会是谁很么原配小三的戏码吧……
这服务员内心戏也很足，想到这里的时候连忙上完菜就忙不迭退下去了，生怕她们一会儿闹起来波及到自己。
“苏允姐，我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唐糖糖终于开口了。
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双手捂着脑袋，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彷徨中。
苏允眼波泛滥地望着对面的小丫头，呼吸屏住了一瞬，油然而生一抹心疼。
唐糖糖掏出手机，解锁，点开某个群聊界面，再将手机转了个身儿，正对着苏允，快速推了过去。
好像这手机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你自己看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允没来记得出言安慰唐糖糖，视线便被群聊的内容吸引住了，那些肮脏的字眼和恶毒的话语，无一不是指向唐糖糖本人。
“她现在都不来学校了耶，是怕被人发现怀孕的事情吗？”
“看她现在胖的，真像个猪头焖子！”
“就算她没有怀孕，但是私生活不检点就是事实啊。我听说上次咱们学校圣诞节放半天假的时候，她彻夜未归呢……第二天卫生检查的时候被老师逮到了，她还找借口说是太想家回去了一趟，你们信吗？”
“谁信啊，要是真是这样老师要打电话回去确认，她怎么不肯呢？”
“就是就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唉，真是苦了我们的周少爷了，一腔痴情给了一个女表。”
苏允呼吸一窒。
这个群内说话的人都是匿名，所以想追究起来很麻烦。
“啪！”苏允看得简直火冒三丈，怒意冲上脑门，用力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们简直太过分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糖糖会在学校遇到的某些流言蜚语，但实打实看着这些文字连成的话语，还是没忍住大发雷霆。
苏允心里憋满了脏话，直接按住语音键一气呵成准备开炮。
“苏允姐！”唐糖糖惊慌失措地拦住她。
苏允动作停下，“没事，匿名的，他们不知道这个账号是谁，也不认识我。今天我就要好好怼怼这群毫无主见，听风就是雨的学生！”
唐糖糖皱着脸，奋力摇头：“算了苏允姐，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
“我确实是未婚先孕了，那天晚上我也没有回学校，这些都是真的。”
她连反驳的地方都没有。
在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是意外！他们把其他那些无端的罪名强加在你身上就是错！”
苏允拔高声音。
唐糖糖吸了吸鼻子，仍旧坚持：“我不想计较这么多了，反正离开了南江，我跟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苏允姐，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我真的很感谢你，只是把事情越闹越大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这一席话总算是让苏允稍微冷静点了。
她捋了捋头发，问：“这群里两百多个人就没有替你说话的吗？”
“有，但是后来都被踢了。”
“还挺独断专行。”
唐糖糖说：“大部分的人其实都是想看热闹，也没怎么样。”
苏允叹了口气，人性如此，这些看热闹的人看似没有对唐糖糖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们推波助澜，助纣为虐，是每一片看似无关紧要，却冰冷彻骨的雪花。
眼下，她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安慰道：“算了，你说的也没错，反正以后也没有什么交集了，先安心养胎，一切等还在生下来之后稳定了再说。”
“嗯。”唐糖糖闷闷地应。
“你也不要想那么多，邹医生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好的心情。”
道理她都懂，可是一想起那些尖锐恶毒的文字，她就很难过。
难过之余，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唐糖糖轻声说了个“好”字，苏允看着她落寞的脸庞，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重新拿起手机，在上面打字。
“苏允姐，别！”
“没事，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忠告。”
苏允飞快打完字，已经发了出去。
唐糖糖大惊失色地把手机拿过来，然后看见屏幕上发送出去的最后一条消息：“积点德吧，施暴者终成受害者。你们今天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后都会切身体会到。”
苏允凑过来，直接用手指在上面划拉了两下，顺利退出了群聊。
“眼不见心不烦。”
没等糖糖反应过来，苏允把手机放到一边，将她的肩膀按着坐下，说：“既然你不希望这件事闹得越来越大，就停止内耗自己吧。你也说了，以后跟他们也不会再有来往了，那就管他呢！自己开心最重要，放心，苏允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唐糖糖有点想通了，眼眶红红的，很是感动。
是啊，这段时间她情绪的低落，归根究底还是在内耗自己。
这个群，早该退了。
苏允也重新坐到对面，拿起筷子夹了菜唐糖糖的碗里放，“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唐糖糖破涕为笑，苏允姐总是能在这种时候逗她笑。
心结解开，食欲也上来了，她们两人立刻大快朵颐起来，也牙根没有发现在隔壁桌，屏风挡着的两个女人的背影，
将她们方才说的话全都听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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