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鸟兽相争
她点亮烛火，一边啃胡麻柄一边翻看剑谱。
剑谱的总诀，她觉得异常熟悉。
这种熟悉到不是文字的熟悉，而是文字表达的含义。
她反复读了几遍总诀上的文字，竟然同姜婆婆讲解的剑道能够完全对应。
也就是说，姜婆婆不仅看懂了逍遥剑法的总诀，还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总诀诠释给她听。
首先是《南华真经》中的《逍遥游》，姜婆婆不仅要求她熟而能诵，诵而能背，背而能滚瓜烂熟，还花了很多时间给她阐发微言大义。
唐娥也讲解过《逍遥游》，但引申出的是为人处事，悟道修真的道理，而姜婆婆则引申出了剑道。
原来《逍遥剑法》正是南华真人庄周所传。昔日庄周以“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精绝剑法名震春秋，天下无敌。后游委羽山，于山中著《逍遥游》一篇，文成后兴之所至，又创《逍遥剑法》阐发《逍遥游》意趣。故《逍遥剑法》文中有剑，剑中有文，两者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庄周认为书不如思贵，意不可言传，不看重文章，更不注重剑法传承，好在他唯一的弟子蔺且记下剑法，飞剑刻于一洞中，方让《逍遥剑法》不致凐灭。
后来任玄机到空明洞天学道，上山采药，不慎跌落悬崖，落于无名山洞的洞口前，发现了蔺且刻下的剑法。因为心存私欲，他学成后就毁掉了山洞，对外则说这套剑法是自己所创，终成一代“精绝剑仙”，名噪天下。
源流讲明后就是剑法的总诀。
姜婆婆将剑谱聱牙诘屈的总诀通俗化，她毫不费力就能看懂。
“剑法之要诀全在观变，彼微动我先动，动则变，变则著矣。所为一寸匕。所谓险中险。即剑不离手。行者谦而不满，敬以採事，逊乃不傲，敏乃能捷，慧才见巧，制而能让，敌败不怨，有此剑德，方可使剑。要而言之，高低、斜正、曲直、左右、进退、伸缩，彼如此来，吾如此应，有感而动，动必有由，动必能及，随机应变，无所不适，使敌生畏，能败敌而不为敌所败。知己知彼，相敌而动，能避人险，动必伤人，人以此式来，吾以此式应之，或以变式施之，总以能脱险而加刺击敌，不必以第二式之动作即能取胜。
无成法不能为彀率，舍规矩不能成方圆，然守经不变则为拙工，因物而施，料敌击先，方是圭臬。”
原来在草堂中传给她并不是单纯的剑道，而是《逍遥剑法》的总诀。
总诀在逍遥剑法来说，就是整套剑法的灵魂。领悟总诀后再看后面执剑的剑招，不仅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精妙处浮出水面，如醍醐灌顶，令其茅塞顿开，拍腿叫绝。
但是总诀分执剑和飞剑两篇，姜婆婆只讲了执剑篇，对飞剑篇则只字不提。
“先天一气，自虚空来”，飞剑篇起首这一句话，就令她晕头转向，不知所云。更不用说河车搬运，坎离交媾，水火既济等词语，对她来说，真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配合总诀来看，每招剑法又自成一体，行者随机应变，信手拈来，便能够克敌制胜。
于是她放弃飞剑篇，专注于执剑篇，每个招式不择手段，只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当真如“一寸匕”，直切要害，毫无多余，令人叹为观止。
一时技痒，忍不住执剑操练起来。半部之后，又打开记忆，将下半部执剑部分衔接起来，按总诀的大原则，吃了个通透。一通练下来，只觉得一夕之间精进了一百年。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人静。
忽听到石室外传来惊空遏云的唳声。
紧接着蹄声慌乱，另一个如雷地低吼声与唳声相应和。
璎珞听得毛骨悚然，到洞口透过藤萝的缝隙，向外一瞧，但见朦胧月色中，一只飞禽与一头走兽正在草地上激烈地搏斗。
飞禽有一个人高，金眼红喙，通体纯黑，没有一根杂毛，扑扇着巨大的翅膀，伸出两只坚硬如铁的钢爪扫向走兽。
走兽矮小如狗，头竖双犄，身覆青鳞，虽然不及飞禽强壮，但矫捷如兔，屡次避开飞禽的钢爪。
钢爪所及之处，生生地扯起一大块草皮泥土，扬起弥天的尘土。
飞禽攻，走兽守，飞禽唳，走兽吼，从远处斗到近处，她终于看清楚，飞禽是只大黑雕，而走兽居然是一头麒麟。
麒麟乃上古瑞兽，璎珞也只在石雕中见过，像这般如此活灵活现的一头还是头回见到，不免又惊又喜。
不过这头麒麟与石雕高大威猛的形象相形见绌，虽则身覆鳞甲，遍体绀青，龙头马身与石雕无异，大小却同一只狗差不多，所以面对大黑雕凌厉的攻势毫无还手之力，腾挪跳跃避其锋芒。
斗得昏天黑地，大黑雕也奈何不了麒麟，突然扇动翅膀冲向天际，围绕草地盘旋起来。
麒麟虽然暂脱险境，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仰头跟随大黑雕保持警惕。
果不其然，盘旋三圈之后，大黑雕厉芒闪动，再次亮出寒光凛凛的钢爪，如脱弦之箭，摧枯拉朽俯冲而下。
眼看小麒麟就要变成爪下孤魂，璎珞不禁捏了一把汗，以为它必机敏避开，不想它驻足不动，俨然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这不是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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