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军经过章台宫门时,前锋骑兵忽见宫门楼上,大王在看,顿时高呼:大王万岁!秦国必胜!
门楼上,须发花白秦王挥手回礼,王冠上玉旒摇摆。
左庶长摎骑在马上,亦是扭头面向大王高呼大王万岁,大王必胜,随行王御史蒙骜亦在马上高呼万岁,必胜,周围步行将军短兵皆是幕府卫士,亦是同声高呼万岁,必胜,一时行进中壹师士卒,望见大王者,皆呼大王万岁,秦国必胜。众军齐呼,声传数里。渭水北岸围观人群远远听闻,愈是沸腾,随之高呼大王万岁,秦国必胜。仍行走在渭水北岸士卒,面上涨红,却是不语,军阵齐整,必待跨过渭水,行至王前,再放声高呼也。然心中亦是燥热,几欲与众同呼。
走在路上,季蝉已是汗流浃背。顶盔掼甲走长路,苦不堪言呀。前后军中,士卒皆是叫苦连天。季蝉并不去理会,只是走路。军官多不置言,任由士卒抱怨。直到午时,驻军于野,起锅造饭之时,将军令来,允解盔卸甲。军中皆是欢呼。出咸阳,自应军容齐整,以壮行色。且大王果于章台宫门楼上阅军,盔甲不披岂可?
午食后,大军再起。行伍中便是不同矣。士卒皆是身穿军服,盔甲则是收起装入包袱,背在身上。虽负重不减,周身却是清爽许多,走起路来,更是轻快。有爵者皆有庶子随军,更是轻省,有庶子帮着背负盔甲。骑兵更是简单,盔甲包袱束于马背便是。戈矛兵,亦用随身布套包起矛头、戈尖。有富裕士卒则给矛头配了矛鞘,套上更是好看。
装载粮食、军器马车上,马夫最是让人眼热。坐在车上,可是比骑在马上更要舒服,更不用说比迈脚走路者。车轮滚滚,双腿豪迈,脚踏大地走向远方,尘土飞扬间,旌旗招展,大戈长矛上绑着布套在风中,时而鼓起,时而瘪下。有布套未扎紧的,呼,布袋随风飞去。
扛着长矛士卒尚且不知,众军却已哄笑一片。待自觉,忙是请身旁同袍帮着扛起,自己举手开口申请,得伍长同意后,忙离开行伍,跑去路边拣布套。偏一阵风又是吹起布套,飞更远。追去好远方是拣回来。观者皆是哄笑,如看戏一般。跑回行伍士卒,喘气不已,不及再套上布,便是如此扛起。众军之中十分显眼,锋利矛头在阳光照曜下,闪闪耀眼。旁边帮其扛过矛的同袍便是笑其,必走桃花运。
“何以?”
“春风解带,美人至爱也。”
身旁同胞闻言皆是哄笑,边走边说,逗闷取乐,不觉脚步轻快。
得知秦欲连横魏国,合兵击成皋、荥阳,继而南上攻郑,韩王寝食难安矣。召众臣入宫,议抗秦之计。议定必各地坚守,并于成皋、荥阳集重兵御秦。为安魏国,遣阳城君入魏献金游说,必使魏不出兵与秦共击韩。
散去众臣,韩王又留相国,阳城君说话。不安之色溢于颜面。阳城君听大王叮嘱,似还有劝魏援韩抗秦之意,心中大感为难,始终面有难色。之前献郡于秦,却是失信于秦,阳城君灰心不已。如今国难当头,又摊上如此差事,何其衰也。张平在一旁本不想多言。但见大王絮絮叨叨,词不达意,反使阳城君面上变颜变色,只好勉强跟进发声。
“咳。”轻咳一声,吸引大王注意后,张平进言:“大王,阳城君此去,必马到功成。”
“何以此言?”
韩王大喜道。旁边阳城君看着相国,亦觉一束阳光照进心田,好不温暖。
“阳城君与信陵君相厚。此去不必说魏王,进说信陵君,可事半而功倍也。”
“相国细细说来。”韩王道。
“魏王怯秦,众所周知。然信陵君不然,深知畏秦无益,惟合六国之力以抗秦,方生存之道也。是以,断不会助秦攻韩。我三晋同气连枝,虽有龌龊,无碍抗秦也。且楚国献州以媚秦,又不甘失地,欲取鲁地以补。魏国亦须备楚。是以,更无暇与秦合兵。”
“然则,魏亦无暇助我抗秦矣。吾亦须备楚也。”韩王忽又哀怨道。
“非也。”张平忙劝道:“楚集兵攻徐州,无击我之举也。况楚王新立,亦甚惧秦,尚欲以我为屏障也。不足为虑。至于魏,若秦国只攻我成皋、荥阳。魏国两不相助可也。然若秦贪,欲一战而灭郑,则魏必相援。唇亡齿寒之理,咸所知也。且我亦有一战之力,秦必不可得也。”
“荥阳南来,一马平川,何以守之?”韩王愁道。
“荥阳坚城,秦难下矣。成皋可弃,荥阳必保。即若荥阳失,我郑人亦有血肉筑垒,必令秦人埋骨郑地,寸步难行。”
“好!荥阳必保。寡人亲至荥阳,尽埋秦人!”
“大王不可!”
“大王不可!”
相国与阳城君均是吃惊不小,忙是劝阻。
“为何不可?寡人何惧?”
“非也。”张平忙道:“秦人狡诈,不得不防也。若秦人声东击西,从阳城攻来,而大王在荥阳,郑城岂不危矣。”
“相国所言极是。寡人深恨秦人也。若秦人果击西,该如何?”
“大王勿须牵挂。朝议所定尽守之计,乃万全也。即便秦人声东击西,我仍有少室之固也。秦便占缑氏,吾亦可在纶氏、负黍、阳城阻之。秦人亦难进也。”
“若如此,周必惶惶也。”韩王忽笑道,又突正色曰:“或从荥阳分兵于阳城。如何?”
“大王若有意改计,臣请再朝议。”张平语气平和道。
“哎,罢了。寡人姑且一说。阳城君且回。”
“诺。”
阳城君应诺一走,韩王又复烦躁,在殿内来回走两趟后,展臂仰面大呼:
“我欲为御寇!”
随后双手捂面叹息。
“列子贵虚。大王勿以一时艰难而气馁。”相国忙施礼,开口劝慰道。
“寡人奈何?”
韩王放下双手,看着张平道。
张平亦无言以对,心想与秦一战在所难免,大王何如此失态也。见相国无语,韩王稍稍平复,亦是放归相国。
韩王独站大殿之中,形只影孤,分外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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