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说”血燕乃是这名为杜鹃的侍妾亲为郡公夫人所准备，便道此人正是包藏祸心之辈，遂将她提到跟前亲自审问。
那杜鹃战战兢兢地到了玉贵人跟前，乍然见得玉贵人容貌，这才知晓所谓的玉贵人正是从前的玉娘，心下好生欢喜，想着自己这次可以脱罪。不料玉娘反面无情，令人将杜鹃拷打个半死，又将宫中一些隐秘刑罚用上，直将杜鹃折磨得生不如死。
最终，审出杜鹃供词：血燕里的砒霜是郡公夫人令她加进去的，为的是毒害范婉仪，再将此事嫁祸给淑妃。全因了淑妃的枕边风，累得郡公府受到陛下苛责，损失大量银钱，郡公夫妇也因而恨透了淑妃，便想借此构陷淑妃，好出了这口恶气。
这淑妃本就是个骄矜又没多少智慧的，听闻这段供词，更是气得火冒三丈，遂是新仇并旧仇一块儿算。亦动用起母家势力，将郡公府这“谋逆”的罪名定得死死的，最后皇帝朱笔一批，判了郡公府上下斩立决，连秋决都不愿意等，便要即刻行刑。
倒是那三公子的夫人，因了有母家襄帮，又有贤妃回护，加之三公子与其多年不睦之事朝中上下皆知，竟也逃过此劫，与三公子合离后，自回了娘家去。
而那杜鹃，还没挨到行刑，便教人打死在狱中。死后也不知为何，皮囊尽教鼠蚁啃食干净，狱卒嫌晦气，遂只用一块草席将她裹了，扔到城郊的乱葬岗去。
而与此同时，方府三老爷因了牵扯进一桩贪墨河道修缮款项的案件中，被上头革了职。方回到家中，屁股还未坐热，又被查出另一桩舞弊案来，遂连夜教三法司的人带走了。
那边三法司还未查出个所以然来，这三太太便因镇日里惊惶难安，以至于神思恍惚，自个儿将自个儿给吓疯了。祸不单行，她膝下两个儿子，又双双遇着漕运匪盗，一个落水不知所踪，一个教悍匪刺瞎了一只眼。至此，三房算是彻底毁了。
慕榭听至此节，忽是拍掌道：“皆道祸福无偏，善恶相连，这故事中的几人昧己瞒心，这才惹罪招愆，落得这般下场，实在算不得可怜。”
白衣男子颔首附和道：“世人耽溺于功名利禄中，执着在荣华富贵里，纵使人性本善，却也日渐迷失本心，终为妖魔，如此轮回世世，永不得解脱。”
“方郎君又如何了？”慕榭问道。
白衣男子笑道：“自然是依照他原定的命簿。其余旁的，慕公不便知晓。”
慕榭见他有意揭过此茬，遂也不再追问，正要呼奴唤婢为白衣男子再上一壶金陵春，却见白衣男子起身作揖辞别，“今日得慕公一壶翠物，他日有缘再见，当以流霞回赠。”
慕榭摆摆手，笑道：“小友无须多礼。”心中却暗道：王仲任曾得仙人馈赠佳酿，名为流霞，直道“每饮一杯，数月不饥”，后世亦有好酒之人多番追寻，却终不得流霞酒。这小公子年纪轻轻，却敢夸下这等海口，实是年少轻狂。
不料慕榭将抬眸时，却惊觉画舫中空空如也，方才还站在眼前的白衣男子早已没了踪迹！
因而四下搜寻，仍不得见。又慌忙将外间伺候着的下人们一一喊了进来，挨个询问，然则人人皆道：画舫中惟独慕榭一人，并未见甚白衣男子，且如今画舫行于湖中，便是再有何人要登船，也是不能。
慕榭怔然，旋踵大悟，又快步走出画舫，立于甲板上朝天作揖三拜，只道自己有眼不识玄圣。
此后数年间，慕榭曾多次前往金陵“寻仙”，却终是不得见那白衣仙者，因而常叹：踏碎九光霞，仙友不复见。
而那流霞酒，自然也成了慕榭此生一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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