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东城诡状
DC区因为地势较为低洼，此时积水仍未退去，除了一条主路之外，其他地方也只有大型越野车才能通过。辛光明不得不放弃了自行车，抬头望了望远处那座藏在楼群之中，仅剩一个玻璃尖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大厦，迈出了有些发颤的腿。
望山跑死马，这一路辛光明走得比他的姓还累，先是一道道路口警车与医护人员的排查封锁就差点把他给挡在外面。高举的牌子上写着体温高于三十七度五禁止入内，连续四次，他的体温都定格在三十七度四，工作人员的脸上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在发放了口罩之后，才将他放了过去。
云里雾里的辛光明接下来的一路上，到底是明白了为何方才有数道关卡将整座东城给封锁起来，并且无论车辆行人，全都是许进不许出了。他们在西边的人只不过是望见东边的灯都亮了，但通信仍是受阻的状态，便自然而然地认为那就是早一会晚一会的事。
但实际上，整个DC区此时已经一片人间地狱的样子了。在中心地带，几乎是在每个街口，都有人在执勤和维护秩序，将那些搀扶着走上街头寻求救援的人们引向几处指定的隔离地点。潮水一样的灾民全都行色匆匆，脸上也带着各种颜色的口罩，但时不时就有人从人流中掉队，站在一旁拼命咳嗽或者休息。
辛光明使劲捏了捏鼻梁上的定型条，诧异地望着那些慌乱的人，想要等这一批人都过去了再走，毕竟那座大厦就在前方了，即便是自己再着急去见小花，也不差这几个红绿灯的功夫。
“喂，你怎么回事，赶紧进队伍，一会儿附近的隔离点要是都满了，就得等下一批分配了！”一个穿着全套隔离服的人，举着电子喇叭冲着辛光明喊道。
辛光明走了过去，对那隔离服说道：“你好，我要到前面的希望大厦去，不去隔离点的。”
隔离服中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了，一把就抓住了辛光明的胳膊，急急说道：“小伙子，你去那里干什么？你是从哪儿过来的？”
“我……我家住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他条件反射地撒了个谎。但他到底是个实在人，这样的话一说出口，连耳朵根都红了。
“那边？那边都是商务区，也没住户啊……”隔离服也许是忙累了，虽然听到了个明显的谎言，但第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了，辛光明已经从被抓住袖子的保安服里滑脱了出去，带着口罩的脸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他混在人群中又走了一段，接着就假装和几个人一起掉了队，悄悄绕了个弯儿重新向着希望大厦走去了。而再过了一个路口，街边没被淹水的花坛中，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个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门前还拉着数道黑黄相间的隔离带。
辛光明四下里瞧了瞧，这才意识到随着这些临时帐篷的出现，四周竟然已经没了执勤人员和隔离服们的身影了。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当是人少事多忙不过来，全都去支援隔离点了吧。
鬼使神差地，他对那帐篷为何被隔离起来产生了突然的兴趣。毕竟要是存放物资的，就不必拦的这样严实；若是用作伤病患者临时居住的，又显得过于简陋，何况也不会没人照顾，里面也不会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才对。
他再次检查了附近，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就大着胆子寻了靠里面的位置，从几条隔离带中钻了进去。越是贴近这帐篷，那熟悉的消毒液的味道就越发浓郁，直到他站在帐篷拉锁前面时，那股次氯酸钠的呛人味道几乎把他给辣的睁不开眼睛。
眼泪流了满脸，即便是这样也没让执拗的辛光明断了一看究竟的念头。他用衬衫的袖子使劲抹了一把脸，然后转过头去猛吸了一口气，接着满脸通红地抬手拉开了帐篷的拉链。
地狱出现了，这是辛光明几十年人生中见过最恐怖的画面。差不多有二十平米的大帐篷中，近百具尸体被草草地堆叠在一起。他们有些明显是淹死的，口唇全都发白外翻着，身上那些被划破的伤口也都像嘴那样努张着，里面流出些淡黄色的液体。另一些像是病死的，嘴角和鼻子甚至耳朵外面都还留着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还有一些应该是受了严重的外伤，或者是因为挤压综合征而死亡的，他们被单独丢在一边，无论是破裂的脏腑还是零散的手脚，都说明了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这个世界所给予的馈赠是如何的难以承受。
这些尸体有些腐烂了，有些还处于尸僵未散的状态，照理说应当是散发出浓郁的腐臭来的。但这些尸体似乎全都是从消毒液里捞出来的一样，除了呛鼻子的药味之外，一点肉味都没有。
辛光明吓坏了，呆愣着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想起来逃跑。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件事，一是赶快离开这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二是赶紧找到小花，千万不要再拖了，否则搞不好也会被丢到这样的帐篷里来。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污水中奔跑着，身边高地上带着隔离标志的帐篷越来越多。直到他闯到希望大厦前面的广场时，才发现这处稍高于路面的平台上，已经早就搭满了白色的帐篷。
大量的废弃医疗物资散在地上，有些被踩踏成了碎片，有些还是完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丢掉。他不敢再打开任何一个帐篷去查看了，只是夹了夹几乎要失禁的裤裆，硬着头皮走向了大厦的正门。
自动门识别了辛光明的身影，轻轻地向两边打开了。他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堂，却一个人影也瞧不见。他来到物业的值班室，想要找那个每次都给他递烟的大哥打听打听情况。但值班室空无一人，所有东西都散乱地丢得到处都是。
辛光明翻找到了一把手电，又摸到了一根胶皮防暴棍拎在手里，朝着大厦深处，安全通道一侧的小门行去。不知为何，每迈出一步，他的心都会更沉一些，仿佛前面有着什么他害怕的事情在等着他。
小花就住在那儿，他要找到小花。辛光明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发闷，接着浑身也开始打起了冷战。他把这些反应都归结于自己的恐惧，他拎着防暴棍，推开了第一扇防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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