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意义。
枯燥的锦衣华服,无聊的钟鸣鼎食,空虚的雕梁画栋,乏味的青盖高轩。
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对于他人来说无比艰难的生存、变强,对于他来说,有如探囊取物、反掌观纹。
其他韩氏子弟苦心修炼数月都难以入门的家传武学,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修炼一个月就登堂入室。
明明毫无难度可言。
人生真是枯燥乏味啊。
这样想着,韩咎啜饮了一口窖藏近百年的玉液流霞。这种美酒以数种蕴含丰富灵气的谷梁、经过上百道工艺酿制而成,即使是一滴,也价值千金。在精致透明的琉璃盏中,玉液流霞散发着凄迷的殷红色光彩,如指尖低落的血液,如晚霞,如美人唇上的胭脂,微醺脸上的酡红。
不,还是有所不如的,韩咎一把拉过陪坐一旁的歌姬,将口中酒水渡了过去。
那歌姬名为兰姬,年方二八,着浅蓝色衣衫、浅粉色罗裙,袅娜聘婷。如云鬓发向后梳起,发髻上簪着珠花,一双美目泓然,静默时庄妍秀雅,说笑时燕语莺声。
没有修为在身,更不胜酒力,她只是轻啜一口玉液流霞,顿时桃花满面,脸色发烫,几乎醉倒在韩咎怀里。
“这是……什么酒?”兰姬抬起纤手轻轻揉捏太阳穴,不禁问道。
“当然是美酒,喝起来如何?”韩咎也伸手帮她按摩身上的穴位,舒缓精神。
兰姬黛眉微皱,疑惑道:“这酒好生清甜,仿佛蜜桔一般,入口轻柔,就如晚霞一般。若不是一口之下便已醺醺然,妾身还以为这是什么果浆呢!”
韩咎微笑道:“这酒的名字就叫做玉液流霞,普天之下,也只有我韩氏才能酿成,价比黄金,而且有价无市。”
“呵呵,那妾身倒是沾了咎公子的光呢。多谢咎公子——”兰姬娇笑出声。
屋内欢笑晏晏,屋外把守的韩氏护卫却目光警惕。
秋意居今晚已经被咎公子包下,秋娘也收下了护卫给出的金饼,现在她却领着一个青年人走了过来。
“这是何人?”护卫皱眉出声。
秋娘一脸无奈,摊手耸肩。
“灵璧韩氏已经包下了秋意居,你去别处吧!”护卫冷声道,配合着他五大三粗的身材和手中握紧的长刀,这番话格外有说服力。
“如果我非要来这里呢?”
显然,护卫并没被柳无绪看在眼里。而这样的事,在护卫甲数年的人生中并不多见,也并不少见,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都能了解世家大族的深厚底蕴,也不是谁都理解灵璧韩氏这四个字背后的意义。
这种时候,护卫手里的长刀会更容易被人看懂。
护卫甲拔刀出鞘,刀身清亮如水,却是一把难得的好刀。而他的武功也配得上这样的好刀,通脉巅峰的真气修为支撑着他每一刀都虎虎生风,刀锋撕裂空气,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
可惜,对手是柳无绪。
一个冷漠的眼神,舞刀的护卫甲、看热闹的护卫乙都愣在原地,被莫名的恐惧支配着,身体僵直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无绪从他身旁走过,来到房门前。
一门之隔,还能听到门内传来的女子娇笑声。
柳无绪抬起手,轻轻敲门。
哒!
哒!
哒!
哒!
指节与柳桉木的碰撞声不急不缓,不断地敲着。在这样的场合下,却显得尤其诡异。
护卫是不会这样敲门的,他们只会轻敲一下,然后就在门外低声询问。一直敲个不停,这是撞钟还是敲门?
咎公子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兰姬也疑惑地望向房门。
柳无绪终于推门而入,快速扫了一眼室内。
这是女子的闺房无疑了。空气中弥漫着胭脂水粉、时令鲜花和熏香混合在一起的一股甜香,入眼处,是绿窗绣阁红帷幔,梳妆台上明镜湛然,珠帘宝榻上并肩坐着一男一女,手举酒杯,相互依偎着。
那男子想必就是灵璧韩氏中人,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贵气逼人;那女子自然就是兰姬,艳而不妖,媚而不俗,衣着得体,不像寻常姬女作艳服浓妆打扮,一双妙目如水汪然,正吃惊地看着闯入房中的柳无绪。
柳无绪此时不像从前那样布衣麻鞋,而是穿着一身白袍,梳着发髻,身上没有一丝坠饰,凛然的气质却叫人不敢看轻。更难得的是他的容貌,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只是面无表情,让人有些不敢亲近。
看清来人的面貌,韩咎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他最反感的,就是有人的衣着、容貌又或是气质,在自己之上。如若那人不在身前还好,若在身前,他必定怀恨在心,早晚要杀了那人。
“你是何人?”韩咎面色微笑不变,心中已经起了杀意。
“你又是何人?”柳无绪反问道。
“是本公子先问的你!”
“重要吗?”
韩咎缓缓放下酒杯:“你闯进本公子房中,还问本公子是谁?”
柳无绪环顾四周,然后看向韩咎,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你就是兰姬,这却是在我意料之外呢,我还以为兰姬是位女子。”
韩咎默然,忽然笑容更盛,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拱手道:“有意思。本公子姓韩,名咎,灵璧韩氏出身,人称咎公子。敢问阁下是?”
柳无绪连拱手的动作都懒得做:“无生流,柳无绪。”
听到这个名字,房外仍僵立在原地的护卫脸色一变,韩咎却笑容不变,道:“原来是柳兄。柳兄所来何事?”
“明知故问。”柳无绪走到床榻前,坐在兰姬另一侧,抬手将兰姬拉到自己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又看向韩咎,“你怎么还不走?”
韩咎脸上笑意消失了。什么柳无绪,完全没有听说过,无生流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是个稍有名气的杀手组织。也就是说,这个柳无绪是个杀手?
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看来阁下并不知晓灵璧韩氏四个字的分量,或许需要我来给你作个简单介绍啊!”
韩咎理了理衣襟,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被无情打断。
“没兴趣,滚。”
这话一出,韩咎彻底地怒不可遏,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盯着柳无绪。
“出来受死!”
他抬手一掌,就将天花板轰开一个大洞,飞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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