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增被他一问，没有说完的话哽在喉头，脸上有些下不去，但仍是强笑着说道：“正是这个意思。督军明鉴。”
江墨炎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蒋玉增一愣，没有想到江墨炎给他的反应这样平淡冷漠，这与计划中完全不符，以他对江墨炎的了解，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江墨炎至少会说几句宽心的话，可是江墨炎竟只说了“我知道了”四个字就一副要打发他走的样子，这是始料未及的，他嘴张了张，仍强笑着说道：“没有什么事了……”
江墨炎随意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就要向外走。
蒋玉增再笨，这时也看出来江墨炎对自己的冷淡态度了，他意识到这时候如果不留住江墨炎，那么自己之前所有的隐忍与准备都将是白费，于是他出声道：“督军，我还有一件事。”
江墨炎毫不讶异地转回身来看向他：“说。”
蒋玉增捏了捏拳头，沉声说道：“督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谨豪忽然说道：“蒋先生，这恐怕不太合适。”
江墨炎却抬手制止道：“你先出去。”
何谨豪虽然不放心，却也不敢违逆江墨炎的命令，只得担心地看了二人一眼，行了礼退了出去。
江墨炎的偏向让蒋玉增重拾了信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淡地说道：“督军，玉增有一事不明，想请督军明示。”
江墨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坦然说道：“有话尽管说。”
蒋玉增双目紧盯着江墨炎问道：“督军，我忠心耿耿，从未违逆过你的意思。只要是你的指示，我粉身碎骨也会达成，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做了令督军不高兴的事，连知会也不知会一声，就要抹了我的官职？”
江墨炎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声音低沉：“玉增，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不仅不知错，还要以退为进，逼我走进你的圈套，如今竟也敢说‘忠心耿耿’四个字？”
蒋玉增大惊：“什么圈套？督军，这话真真折煞我也！”
江墨炎冷笑：“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过是马前卒，人家用来敲门的砖头而已。我几次三番对你说过，与这些日本人不要走得太近，你总归不听。如今身受其害，也算是你执迷不悟的一点教训。”
蒋玉增听得这一番话，越发如坠迷雾：“督军，此话怎讲？”
江墨炎叹了口气，虽然一早知道蒋玉增并不机灵，如今见他这样鲁钝，仍是不由叹息：“玉增，不要再争了，京州政坛这弹丸之地，再无你的容身之处。从你决定和那个藤原联手时起，你就已经全盘皆输了。‘
蒋玉增这次再无辩驳之力，他没有想到，自己自认为做得已经十分秘密，也已十分隐忍，竟然还是被江墨炎察觉了！而江墨炎对于背叛者，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他犹不死心，仍想做垂死的挣扎：“督军，你误会了！我与那藤原……”
江墨炎目光一凛：“够了，蒋玉增。我已给你留了脸面，难道你还要自己往死路上撞吗？！”
蒋玉增一愣，被江墨炎那如炬的目光一扫，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督军，我……我并不是想造反，我，我只是想要回该我的东西……”
江墨炎冷冷一哂：“该你的？蒋玉增，若不是念着你往日的忠心，你早已经身首异处了。”见蒋玉增面色颓丧，想了想又道：“回去吧，老老实实地过下半辈子。好好教你的儿子，若是个可塑之才，那时带他来见我。”
蒋玉增闻言诧异地看向他，他淡淡扫了蒋玉增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蒋玉增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何谨豪走了进来，对他说道：“蒋先生，督军已经回去了。”
他回头看了何谨豪一眼，茫然地问道：“督军什么时候知道的？”何谨豪倒也爽快：“蒋先生从前收这些商人的礼，督军都是知道的。您自己也知道，京州地方小，有点什么事儿，迟早是要传出去的，弹劾您的多了，督军自然就知道了。这一次督军听闻您对日本人很是姑息，所以非常震怒，才下决心免了您的职。那时候白司令还求了情，督军只说，何去何从，谁说了都不算，他把决定权交给您自己。结果……您大概还不知道吧？那个藤原龙之介，今日中午已经去见了总统，向总统引见了颜禄成。”
蒋玉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跌足长叹。
江墨炎晚间本是要请总统吃饭，谁知总统的秘书打来电话说，总统要与友人共进晚餐，也请江墨炎参加，江墨炎欣然应允。他回到琴瑟小筑让安琪准备出门，自己换了一身绛色长衫，在书房里看报纸。
安琪妆扮已毕，走至书房对江墨炎说道：“我准备好了。”
江墨炎放下报纸看了她一眼，今日她穿了一件豆绿色地灵芝如意花卉纹妆花缎旗袍，外罩着一件紫貂皮的坎肩。乌黑如云的发髻松松绾起，别了一枚赤金点翠孔雀发卡，耳朵上缀着小小两粒金丝燕，青葱玉手白如羊脂，只在左手腕上套了一只镶了鸽子蛋大小的一枚东珠的虾须镯。打扮得既高贵明丽，又脱俗简洁。
江墨炎见她笑容恬淡接受着自己的审视，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竟然又有些窘，安琪看着他目光游移，耳朵根儿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便知这男人还在不好意思，也不点破，只微笑道：“是不是该走了？总不好让总统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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