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取得信任了，云舞对她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洗漱洗漱，整理干净点再去看你的孩子。”
“你还没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走，我一路说。”
云舞把芙蓉看到的听到的告诉她的都和隐娘说了一遍。
隐娘一路隐忍着泪水，却在听到孩子现在过的不错的时候，眼泪决堤。
哎，云舞都有些不忍心了。
替鬼办事就总会遇到这种那种惨绝人寰的事，怪她心肠没那么硬，明明看多了却也还是没习惯。
就像是万丈崖下的新娘女鬼，等了那么久，如果等到这么个消息，该多绝望。
偷偷带着隐娘回到青菱院，还好玉碟和两个嬷嬷见她不在出去找她去了，院子里没有人。
她把隐娘带回房间洗漱一番，换上了一身她的衣裳。
烛光下，隐娘当真长的相当标志，五官轮廓都很精致，就是精神差了点，还有样子憔悴了些，人也瘦的皮包骨。
“走吧，带我去见我儿子。”
“现在还不行，等天再黑点，后门的守门老头睡觉了，咱们才能出去。”
没想到隐娘一笑，笑起来真心美，隐约可见年轻时候是多么倾城绝世的人。
“要出去还不容易，走。”
被隐娘抱住腰，出了门云舞就腾了空，她才想起隐娘是暗帝的金牌杀手，虽然暗帝不知道是个神马鬼组织，不过金牌杀手几个字听着就牛逼哄哄的，更何况刚才云舞确实被人家的武功差点终结了性命。
轻而易举的出了云府。
云舞回头就看到芙蓉湿答答的跟着。
因为云舞不许她撩开头发吓人，她就一直垂着脑袋可怜兮兮的，弄的云舞都有罪恶感，人家其实就是想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主子。
“到了吗？”走了许久，隐娘像是着急了。
云舞指着前面的一间面馆：“到了，你记着不要惊到孩子，远远看一眼就行了，如果不是芙蓉当年偷梁换柱，用个死因蒙蔽了暗帝那些人的眼睛，你儿子早没了，现在要是被人知道你儿子还活着，你知道暗帝的手段，不会饶了他的。”
云舞当然是吓唬她，不过也是真心替隐娘考虑，保不齐暗帝是电视里看到的那种牛逼哄哄的杀手组织，到处都是眼线对人动不动就斩草除根呢。
隐娘红着眼，点点头。
小面馆外，人来人往，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小面馆生意不错。
一个小伙计，十来岁的样子，来回穿梭在人群中，扯着稚嫩的热情的嗓门招呼客人。
隐娘的身子颤了颤，云舞看向她，她在哭。
人海之中，她一眼就辨出了那张面孔。
“夫人，小姐，里边请啊。”
一看到有桌子空出来了，小伙计以为云舞和隐娘是来吃面的，热络招呼。
隐娘的手，颤抖着要去碰孩子的面孔，却被云舞一把拉住，笑嘻嘻落座：“伙计，你们这最好吃的是什么？”
“牛肉面，我们大师傅做的牛肉面，那可是一绝。”
“成，那就两个牛肉面，你说行吗？”
姨娘的状态明显不对了，眼中一直饱含泪水的盯着人家，云舞怕出什么岔子，忙问隐娘，也是提醒。
隐娘低下头：“恩。”
“这位夫人是不舒服吗？”小伙计人小心倒是细。
云舞忙道：“小小有些头疼，不然你去医馆帮忙买点头疼药，这些钱当是给你跑腿的。”
云舞递上一锭银子，让儿子尽尽孝，也算对隐娘的一点安慰。
小伙计拿了银子，笑的更欢：“恩。”
放下肩上搭着的抹布，走到柜台前，就听得他对掌柜道：“爹，那边夫人托我买药，给了不少跑腿费，我去喽。”
说完一溜烟跑了，留下掌柜子在柜台里喊：“给你娘也带副药回来。”
“知道了。”小伙计一面跑一面回头挥手。
掌柜的目露慈色，轻笑着继续算账。
“走吧。”隐娘忽然站起身。
“怎么了？”
“我只要知道他好就行了，走吧，我怕待得太久，我会忍不住。”
她脸色平静，可眼圈通红，云舞知道，她在极力压制。
“好，那走吧。”
出了面馆，隐娘头也没回，大步而去。
云舞却知道，走的越急，是因为越不忍心和舍得。
湿答答劈头散发的芙蓉看着隐娘远去的背影，着急抬起头来，像是怕隐娘出事，回转身朝云舞求助：“你快去看看她吧。”
却又猛然想起什么，忙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抬头的。”
云舞摆摆手，果然黑发下的那张脸很恐怖，可是眼中的眼泪却让云舞反胃不起来。
“算了，你心愿已了，走吧。”
芙蓉点点头，身子渐渐变成烟，散去。
云舞追上隐娘，一路只是陪伴着，知道这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她没有做过娘，没有被最爱的人抛弃过，没有被亲爹追杀过，也没有尝试过失去孩子的痛苦，更没有一个人孤单寂寞的在一个院子里待了十年过。
她无法感受隐娘的痛楚，但是她是真心同情她。
两人走了很久，隐娘在一座破庙停下脚步。
“你过来，你叫什么，小姑娘？”
她做了**这么久，终于问到她名字了。
“我叫云舞。”
“云舞，云舞，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苏雅娴的女儿是吗？”
云舞点点头。
“论起来……”她可能想说孩子的名字，却根本不知道，愣了会儿才道，“我儿子也是你弟弟，我若是走了，你要好好保护他，照顾他，当我求你。”
她说着竟然真要跪下去。
云舞忙拉住：“别，我答应你。”
“把手给我。”
云舞不知所以，伸出手。
掌心一阵阵温热，她惊讶想要抽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源源不断的热气疏松进掌心，她不知道隐娘在干嘛，但是不像是在害她，这热气进入她四肢百骸，很舒服，只是隐娘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
“四娘。”
刚刚就想叫一声四娘，但是没好意思，现在脱口而出，隐娘已经虚倒在她怀中。
“我把我毕生功力都给了你，你一定要帮我好好保护你弟弟，如果看到你爹，请你告诉他，我爱了他一辈子，也恨了他一辈子。”
“你……”
“不，还是别说了。”隐娘打断了云舞，喃喃开口，神色游离，脸色惨白。
云舞惊慌失措：“你干嘛，你刚刚认了儿子，干嘛想不开。”
“我已活够了，痛苦够了，谢谢你，让我死之前知道我儿子还活着，芙蓉还活着，如此，我便心满意足。”
“四娘，四娘！”
怀中的身体，渐渐没了气息。
云舞怔怔坐在那，久久没法还神。
有个人，在她怀中死去，她亲眼看着，感受着她的悲哀和最后的欣慰。
眼睛忽然酸涩肿胀的很。
所以说该死的，她就不喜欢替鬼办事，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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