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八万年前,子熙又一次在九嶷山巅坐了彻夜。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当破晓的第一缕天光撕开夜幕之时,玉洛微微侧首,垂眸看向了那依偎在自己身旁的人。
山巅湿气更重,一夜过后,乌黑的发丝上铺了一层白露,小小的水珠,泛着剔透的光。
“早安,娘子。”他用下巴尖蹭了蹭她的发顶。
子熙便顺势扬起了脸,四目相对之时,准确无误的在对方的唇边印上一个带着朝露的吻。
“早安,夫君。”她道。
乌云翻腾起波浪,雷电宛若游龙,山风渐起,大雨将至。
任凭天地风云变幻,山巅却独有一份岁月静好。
玉洛一手揽住娘子的腰肢,指弯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头,眼里流露出极致温柔的光。
“准备好了吗?”他问。
子熙点点头,扬起了唇角,答:“同进退,共生死。”
二人交换了一记缱绻的吻,携手奔向苍梧渊。
*
天之极和东海一战中,两道碎灵悉数被毁,可谓是将森夥数万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
碎灵和分身不同。玉洛造出分身,只需要赋予一缕灵识,就能与本体建立联系,一言一行皆受本体影响,对本体是没有损害的。
可森夥碎灵,却是将魂灵撕裂成碎片从本体上分了出去,魂灵分了,力量自然也就跟着分了。
况且,力量可以通过修炼来积攒、提升,但魂灵却不能。
要想魂灵再次完整,唯有将碎灵重新黏合这一条路可走。
森夥打着先化整为零,再化零为整的如意算盘,却没意料到,在兄长身殒之后,这世上还有能与之相抗衡的人,更没意料到,两道镇印柱石下的碎灵会被扼杀得彻彻底底!
如此一来,便再没了各个击破、缓缓图之的意义了。
为了迅速的积蓄力量、提升战力,人间已经被他搅得乌七八糟。狂躁、自私、嫉妒、暴力……他激发出了所有人的负能量。
恶行当道,善行被抹杀,人与人之间充斥着争吵、斗殴,国与国之间发动侵略、吞并,战火连绵不绝,生命每时每刻都在逝去。
而他,游弋于人群之间,尽情的吸食,放肆的狂笑,享受着这场由旁人的痛苦所钩织出来的饕餮盛宴。
*
苍梧渊黑云压顶、煞气冲天,电闪雷鸣,轰隆声不绝于耳。
子熙远远的便瞧见了幢幢人影。
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苍梧渊周边徘徊?
她与玉洛相视一眼,二人当即便压下了云头。
然而,落地之后,映入眼帘的却都是一幅幅相熟的面孔。
天君玄天、太子昊羽、妖君离凰,就连隐世不出的元胥都在其中。
无意是意外的。
她侧首看向了身旁的玉洛,麒麟、金龙、凤凰、玄龟,谁能想到,在上古诸神殒灭八万年之后,四灵还能再一次齐聚一处。
身穿墨色长衫的女子向前一步,朝子熙行下了上古大礼,高声道:“玄龟之皇元胥,拜见神君。”
回想当年,父神要给她挑选坐骑,优先考虑的便是这位玄龟族的公主。
时光如梭,沧海桑田,谁也不曾想到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子熙感念至深,瞬间便红了眼眶。
她有些更咽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回神君,”天君躬身做礼,回答道,“神君秉承天道,卫护万灵,但六界兴亡并非神君一人之责,我等皆是义不容辞。”
此话一出,离凰立即出声应和道:“就是,没道理都可着姐姐你一人牺牲!”
其他人并无异色,显然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许是猜到了子熙将要说出口的话,元胥当即抢在了她之前表明态度。
“还望神君切莫推辞!”她字字铿锵,道,“渺渺世间,与我等看法相同的大有人在!只不过苍梧渊形势特殊,旁人来了也不能发挥作用,只能平添伤亡,倒是我几个,身为四灵,沾了上古神族的光,得以进出自由,有幸能为神君分担!”
此话一出,其他人便也跟着拜了下去,齐声道:“还请神君全了我等的忠义之心!”
至此,子熙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
运转了八万年的封印已然摇摇欲坠,自百丈深渊腾起的戾气浓得骇人,滚滚天雷自天而降,在崖顶击出了一个个深坑。
玉洛立坤北、离凰于离东、玄天站乾南、元胥守坎西,诛魔阵成。
神女定阵眼,又有四灵压阵,其力量足以将苍梧渊底的森夥本体一举寂灭。
然而,阵法还不及落下,天际便有一道黑雾奔袭而来,顷刻间就窜入了阵型之中,猝不及防的朝压阵的几位发动了攻击。
黑影无形,聚散随意,回击起来很是棘手。
往往刚被打散,下一刻,他便又重新凝聚起来,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他狠着杀招对你,可你却对他造不成一丁点实质性的伤害,几轮攻击下来,元胥等人都负了伤,阵法效力急剧锐减。
随着黑雾不留余地的攻击,被压在苍梧渊底的森夥也在竭尽全力的冲阵,虎啸声一阵比一阵高亢,一阵比一阵激昂。
无论是本体还是黑雾,本就都是森夥自己,因此内外配合得极好。
这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等旧阵被破。
而一旦旧阵破了,魔神本体出世,再融合上两块已经吸纳了大量负能量的碎灵,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届时再想要将其诛杀,无疑是难上加难。
众人深知此理,所以,明知道打不死那黑雾,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心生惧意,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
昊羽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个能够灵活移动的人,他一面要追着黑雾攻击,一面还得帮助别人解围,真可谓是分身乏术。
“不行!”他喊道,“得想个法子!再这么缠斗下去,两头都得落空!”
他这话音才落,右手臂便被黑雾戾气割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手中的剑锋一抖,险些伤了与他挨得极近的离凰。
而子熙压在阵眼之上,更是首当其冲被攻击的对象,冰骨聚魂扇的速度就是再快,也终究还是会有漏洞,因此,她身上的伤口也不见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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