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急急跑来一队御林军。
“众位大人还不跪听圣意?!”得显怒喝。
朝官们极不情愿地步入大殿,云卿扯了扯何猛的衣襟,与他一同跪下,身前平放着谢林渐渐冷却的尸体。
“众卿无视王威,聚众殴斗,孤病中疾首。特命三阁今日不必上职,长跪青穹!”得显一口气道出口谕,四下一片寂静,“文书院编修殿前妄言,紊乱朝纲,罪不可免,同责相罚。”
此言一出,殿内传来轻笑,刺耳刺心。
“为何?”编修们发出切齿之音,“为何?”
云卿垂着眸,看着何猛厚实的手掌狠狠握起。
“为何?”他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敦厚的面容染上一层厉色。眼见御林军将谢林抬下,他重拳落地,砸得青石板出现裂纹。
相信这样的疑问渗入了每个人的心底,只是……
云卿看着面露不屑、轻松理冠的台阁官吏,他们该是认为众拳杀人,其中罪责王上难以计较,此事就以罚跪结束吧。
脸上的乌紫红肿却掩饰不去文书院编修眼中的怒焰、眉梢的不屈,恨意更盛。
她看了看身侧挺直背脊的何猛,真像谢林啊,他终是觉悟了吗?权争中从来没有中间派啊,从来没有。而何猛一旦选了边,就连带着何御史选了边,也就逼迫着监察院选了边。
允之,你这剂猛药下得可真好,震醒了多少人,又麻痹了多少人。
王为何对华族一纵再纵?
若她没猜错,这就是所谓的“捧杀”吧……
冬日里昼短夜长,责罚终于过去,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大殿。那些文弱书生,只跪了半日就晕倒了大片,连领头斗殴的魏老头都累得打了摆子。只可怜了那些本就有伤的编修,跪了一天再行路不免狼狈。
“不用你扶!”路温沙哑道,挥袖甩开何猛的搀扶。
这次何猛没有沮丧,也没有辩解,不容拒绝地拎起他,又一把扛起另一名几近奄奄一息的编修,面色坚毅地向前走去。
“我说不用你扶!”路温还在挣扎。
“不要你假好心!”又一声斥责。
“你是聋子吗?”语调有些无奈。
“你……你……”声音终是弱了下来,三人渐渐远去。
走出午门,云卿刚要上轿,只听一声大吼,“丰侍郎!”
她停住脚步,诧异地望去。
“丰少初。”秋启明语调轻快,很是亲热。
云卿拱手行礼,“少侯爷。”
“少初何须多礼?”秋启明边说边要伸手捉她。
云卿便不留痕迹地向后轻退,躲开了他的碰触。抬起头,正好攫住他眼中闪过的疑色。
秋启明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开口道:“今日是我寿诞,还请丰侍郎赏脸一聚。”
云卿瞟向远处,却见振国侯府华丽的车驾边停着数十顶轿子,探出头的不仅有那日的几名帛修院官员,更有诠政院左相麾下的几位干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弹冠相庆了吗?杀人后的寻欢,人性的堕落。
想到这她浮起假笑,微微倾身,“云卿恭贺少侯爷寿辰,只是……”
“只是你自视清高,不愿与华族共席?”秋启明霎时变脸,语带威胁,“丰侍郎,本少爷请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他挥掌就要按住云卿的肩,忽地从身后冒出一只手挡住了秋启明的动作。
“秋少侯。”凌翼然瞅了她一眼,漾起微笑,“少初年纪尚幼,若有得罪,还请少侯卖本侯一个面子,不要同他计较。”
“本侯”二字咬得很重,凌翼然难得露出锋芒。
秋启明看了看他,慢慢放下手臂,“难道丰侍郎是个姑娘家,就这么碰不得?”
语调尖锐,让云卿不由一震。
“是啊,当然碰不得。”凌翼然搂住她的腰,笑得暧昧。
云卿僵直身子任由他做戏,凌翼然细白的手指划过她的颈侧,最终停留在假喉结上,“本侯舍不得他被别人碰。”
“哦?”秋启明挑了挑眉,“朝中不少大人是同好啊,可是九殿下该知道,喜好是喜好,切不可太过张扬,否则对丰侍郎的前途可不好。”
桃花目微垂,凌翼然眉梢带笑,极轻极轻地开口道:“少侯说得对。”
“那?”秋启明示意道。
“少初,”凌翼然媚眼瞟来,“去吧。”优美的眉似有似无地轻挑,他的唇瓣溢出淡笑。
什么?感受着腰间的力道渐渐消失,云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就这样把她卖了?!
“记得早点儿回来。”凌翼然意有所指道,潇洒转身,带走她最后一丝希望。
坐在轿中,感受着身下的颠簸,云卿如坐针毡。
这分明是鸿门宴,听秋启明的口气,明显是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可允之为何撒手不管呢?她坐立不安,敲了敲轿身,轻唤道:“阿律,阿律。”
“大人。”随轿行走的言律掀开布帘一角,低声应道。
“这是去哪儿?”这行路方向有些熟悉。
“云上阁,秋启明在云上阁包了雅室做寿,我一路上看到不少达官显贵的车驾。”
凶多吉少!云卿手脚冰凉,心头惴惴:要是在众人面前露馅,那只有拼死一搏了。
“若不是大人不懂得收敛,又岂会有今日之祸?”轿外传来低声抱怨,“殿下说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将计就计,就在今夜把所有问题解决掉!”
他说得倒是豪气万丈,哪里知道她是苦水难倾。元仲与洛大人今日值夜,自家哥哥又远在京畿大营练兵,唯一可以倚仗的某人又弃她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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